【原创】耽美短文
十七岁的沐扬最怕别人告诉他皇家体统。
三十四岁的沐扬最怕怀里的男人一走了之。
明明烛火亮得那样灼人，沐扬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烫人的泪不断砸在戚封的面上，戚封有些吃力又好笑地抬手触上沐扬的脸，抹干净那些泪，他说：“真是的，都不让我死得安生些。”
“你闹了我三十四年，什么时候，”沐扬哭得喘不上气，“什么时候......让我安生过。”
戚封薄唇苍白，却含着笑：“你是我的祖宗，你说得都对。”
戚封望着沐扬的眼里有温柔凝成了水，密不透风地裹着沐扬。沐扬看着这双眼，不知道自己在这水里心甘情愿地溺死过多少次。抱着人的手不由收紧，他怕再也没有这一潭温柔能容纳他，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笑着唤他祖宗，唤他的时候像刚喝了一坛上好的竹叶青，带着诱人的酒香，屡屡勾走他的魂。
“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三十四岁的皇帝，抱着他的将军，哭得失了帝王威严，失了满身矜傲，“求你......别留我一个人，我，我......”
“我害怕，很怕很怕，你走的干脆，只剩我一个人，他们都说，当皇帝才能无所顾忌地与心中所爱在一起，可是我当了这么久的皇帝，却处处小心翼翼，时时身不由己，明明......明明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不能......为什么啊！”
窗好像没有关好，沐扬感觉心里有一阵阵的凉风吹过，刮得他心扉皆烂，血肉模糊。他握住在脸上不断摩挲的手，凉得让他不知所措，“父皇将我托付给你，你就要管我的终生，你现在却要先走一步，这算什么。”
戚封一直看着他，连眼都舍不得眨：“祖宗，你可别再让这珠子砸我身上了，本来就疼着，你这一颗一颗地尽往我心上落，更疼了。”
身体越来越冷，他往沐扬的怀里缩了缩，“对不起，没能陪你一生是我的错，可你还有母亲，还有兄弟姐妹，还有天下苍生，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你父皇，你会是一个明君。”
“对不起，你要活着，好好活着......咳。”胸口翻腾的血终是压不住了，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顺着脸颊染上了那明黄色的龙袍。
沐扬发了疯一般的大叫：“来人，太医！来人，叫太医！太医！”
戚封费力地撑起身子，捧着沐扬的脸，手背上还覆着沐扬的手心，往常温热的掌心里全是细密的冷汗。
戚封缓缓垂首，轻柔地在沐扬的嘴角印上一吻，“我终生都有你伴着，是我赚了。”
怀里蓦地一重，沐扬不敢低头，他知道他的深潭没有了，他的竹叶青也不见了，他都知道。
最痛的时候是喊不出的。
起先是茫然，一寸一寸地剥夺了沐扬的呼吸，霎时间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窒息到极致时身体本能地开始呼吸，气儿一阵一阵往身体里闯，哪哪都疼。然后酸在心里，涩在心里，疼在心里，所有的情绪全部倒灌，回流到身体里，哭喊不出，叫唤不出，发泄不出，把内里搅得天翻地覆，一塌糊涂，外表却沉寂，连眼泪都是无声地往外逃。
喉咙连着整个胸腔都在发疼，沐扬将戚封抱起放在床榻上，擦净他唇边的血，躺入他的怀里。
他要当一个明君，身旁要躺一个不归人。
他从始至终要得只是一个人的怀抱，一个人的温柔，一个人的轻吻，而不是满身算计，周身阴谋，可兜兜转转，沉沉浮浮，他用十七年学会了权谋诡计，步步为营，却还是没留住最想留住的人，到最后，温情不过须臾，孑然一身，唯有不归魂。
终是沦为帝王十七载，不能与君共白头。
灯火通明，烛泪落了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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