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好多鱼

【原创】相思酿酒,与君共饮

叶行璋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月光很淡,透过没有拉好的窗帘在地板上躺出了清浅的旖旎,夜风也十分温柔,正是个适合安眠的深夜。


但叶行璋睁着眼睛,像一个木头一样躺着。


事情是在一星期前开始不对劲的。


叶行璋如往常一样摆脱了床对他的依恋,洗漱完了回房间换衣服,就看到一串佛珠稳稳当当地躺在他刚起来的地方。


我什么时候买过这个东西?


现代人要坚信科学,社会主义接班人更要。


于是现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叶行璋以为是自家老妈又给自己求了个什么东西放在枕头下,结果自己睡觉不老实给翻出来了,心大地随手就把佛珠放在抽屉里,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然后又过了几天,叶行璋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正准备投入床的怀抱,一揭开被子,一个小小的木鱼和一块玉佩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叶行璋后背一凉:家里进贼了?


拿着棒球棒在家里溜了个来回,连冰箱都没有放过,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叶行璋坐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把木鱼和玉佩看了几遍,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木鱼很小,玉佩很好。


但是实在想不通自己被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叶行璋累得躺下身,盖好被子,准备继续想,脑子里突然窜出了明天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很是顺利地排除了几个选项,叶行璋流了会儿口水就睡着了。


心大得令人叹为观止。


结果现在后悔得不行。


因为叶行璋现在在被子里的手掌下面有一个非常光滑的东西,不仅滑,而且还会发光。但是在他睡着前他可以用他的良心担保,这床上除了他和被子,啥也没有,现在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如果仅仅是光滑和会发光他也不至于不敢动,最重要的是,是热的!这东西是有温度的!


换句话说,这东西可能是活的!


活的!活的啊!


叶行璋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犹豫着是先昏过去还是先叫出来。


算了,好像都很丢面子。


门一定是锁牢的,叶行璋睡前确认过,窗没关好也没问题,这可是二十九楼,所以是小偷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是小偷,钻他被窝干什么?偷他美色吗?自以为有点美色的叶行璋忍不住抖了抖,然后又怕吵到被子里的东西赶紧恢复僵硬。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叶行璋清了清嗓,很胆大地闭着眼开口:“请问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但是被子隆起的地方动了动,叶行璋手掌下没了光滑的触感,感觉他应该是翻了个身。


然后叶行璋的腰被搂住了。


叶行璋都快喊妈妈了,抖着声音再问了一遍:“请问,请问......”


妈妈啊,他应该说什么?!


叶行璋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手也抖腿也抖,想跑,却又不敢动,正准备鼓起他的男子气概,掀开被子就跑,被子已经被掀开了。


被子里的人跪着直起身子,轻声问他:“小璋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做噩梦了吗?别怕,我抱着你睡。”


“又没大没小!小璋是你......”


叶行璋话说到一半,惊得连忙停下。


为什么会有个又字?为什么他想说这句话?为什么他被一个从他被子窜出来的光头叫小璋竟然没有多少害怕,更多的是无奈?而且这个人还冒着光!


幸好光很淡,不然都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精致,很漂亮。


漂亮得就算没了头发也很过分。


自以为有点美色的叶行璋对着这张脸,觉得如果今天有人是劫色的,那应该是自己。


美人又说话了,“好,不叫小璋就是,你不过比我虚长两岁,怎么这么喜欢计较。”


声音也好听。


等等,美色误人!


叶行璋赶紧捡起来早就丢掉的害怕,蹭得一下坐起来,抱着被子问:“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与珏一愣,收回了想要帮叶行璋盖好被子的手,微微低下头,遮住了眼底的失落。


刚才这个人熟练地说出那句话,让他差点以为还是从前。


“对不起,我忘记你记不得了。”


叶行璋看着少年突然失落下去,有些莫名的心疼,“我......我应该记得些什么?”


明明白白活了二十三年的叶行璋并不觉得自己忘记过什么,但是他就是不想让这个少年难过。


“你愿意想起来吗?”温与珏突然抬头看他,眼里有着烫人的希冀。


烫得叶行璋想立马答应他,可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奇怪到叶行璋不敢轻易下决定。


温与珏许久没有等到回答,叶行璋好像是在思考,他又满含期许地问了一次:“你愿意想起来吗?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让叶行璋想起一切,可前提是,叶行璋愿意想起来,并且叶行璋爱的还是他。


如若叶行璋不愿意想起来,他不会强求,再等就是了,可如若叶行璋不爱他了,温与珏心里一紧,没有这种如果。


​叶行璋放下挡在身前的被子,挪到在温与珏的面前盘腿坐好,“咳咳,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温与珏。”​


美人的名字怎么也这么好听。


被近距离的温与珏又一次闪瞎眼后,叶行璋淡定地道:“那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温与珏看着他,眼波里有化不开的缱绻,“我心悦你,你心悦我。”


叶行璋被自己加速的心跳吓到了,没看到自己正在谈正事儿,你瞎跳个什么劲儿!心情却莫名地愉悦起来,可转念一想他单身了二十三年现在居然被一个未成年给告白了,不知道是太成功还是太失败。


“这个先跳过。”叶行璋觉得这种事太重要他得想想,于是先关注一下其他的,散散脸上的热,“你说我不记得了,而且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想起来,你能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和这个有关吧?”


温与珏盯着叶行璋越来越红的耳朵,手有些痒,却忍耐着怕吓着他:“嗯,我来的目的确实是这个,方法很简单,只要你愿意想起来就可以。”


他看向叶行璋,注视着他的眼,“你愿意吗?”


叶行璋:“不愿意有用吗?”


温与珏语气十分温柔:“没有。”


叶行璋:“......”


那他还问!


温与珏看着叶行璋吃亏的模样就忍不住弯了唇角,他就知道叶行璋是愿意的。温与珏眉眼勾出的弧度让叶行璋失了神,满脑子都是怎么可以随便一笑都这么好看,然后再次感叹美色误人。



“我愿意想起来。”因为他心底也含着急切的渴望,他从看到温与珏的时候就有些迫切,迫切地想知道些什么,迫切的想做点什么,“应该怎么做?”


温与珏闻言两手撑在床上,凑到叶行璋的面前,“你愿意就好,其他的别担心。”


温与珏心里又酸又涩,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最后一步,他就可以知道,他酿了这么久的相思是否成酒,是否可以开坛,是否可以与他的心上人共饮这近千年的心甘情愿。


他心下止不住地想师父告诉他的话:“愿意可否只是其一,他须得心中有你才可忆起,续那永世的缘。温与珏,往来情深者,莫不断于红尘,看开些吧。”话虽如此,是个人皆明晓的道理,可温与珏心动过,得到过,尝到过其中食髓知味的甜头,哪里还看得开,他坠入了情欲的深渊,在情爱方面心眼小得连针眼都比不得,断于红尘就断于红尘,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温与珏心甘情愿。


叶行璋啊,你一句舍不得我就等了九百年,如今你要是舍得了,我可该怎么办呢?


温与珏的唇触上了叶行璋的额头。


他亲吻得无比认真,也无比小心翼翼。


温与珏周身淡淡的光慢慢暗了下去,最终彻底消失,他再舍不得也退了回来,没有再逾越一步。


“你可......可想起些什么?”温与珏声音很轻,“头疼不疼?”


叶行璋睁开自从温与珏靠近后紧张得闭上的眼,“头应该痛吗?还是说这就是恢复记忆的方法?”


叶行璋没有反应!


他没有想起来!


这个判断像刀一样把温与珏那颗满怀期待的心斩得七零八落,他想打起精神来粉饰太平,想装作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可面前的一切都在敲打他,是你自己抱着过去不放,是你非要抓着那些已经被别人遗忘的回忆去怀念去盼望,如今心灰意冷吃了苦头也怪不得别人。


只能怪自己。


他不敢再看叶行璋,低垂着头,“没什么,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他不肯信,他要叶行璋亲口说​。


他还是想确认,放在心里久了,怎么可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就算是把心给捣烂了再拿出来,上面也还是会有模糊的血肉,谈何容易彻底。


叶行璋拿过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木鱼和玉佩,轻轻摩挲着,“我要想起些什么?”​


温与珏不说话了,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叶行璋叹了口气,“阿珏。”


温与珏猛地抬头看他,曾几何时,叶行璋也是如此唤他,再一次听到这声阿珏,竟隔了九百年之久 ,这是他的叶行璋。


“我明明都告诉你了,不值得的。”


温与珏抓住叶行璋的手:“可你舍不得,我也放不下。”


“不过就是九百年,我已经等了。”


叶行璋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温与珏做了一个赌注。


赌上他的全部,就换一个叶行璋。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用他的九百年光阴和神的身份换和叶行璋的永生永世。


九百年间,叶行璋没有投胎,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温与珏却生生熬了九百年。


叶行璋:“你本是神仙,我本是人类。”


根本是不对等的赌注。


温与珏:“嗯,我知道。”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和你白头,我陪你轮回。”


叶行璋看着温与珏,“阿珏,我想吻你。”


虽然打断温与珏的期待很不好,但是二十三年的现代教育真的让他对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真的下不去手,即使这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前神仙,“你现在这幅样貌.....”


温与珏以为自己理解了叶行璋的意思,抬手一挥,周身开始逸散无数的光点,那长至脚踝的发就这么显了出来,没有头发时候的温与珏已经漂亮得过分了,现在青丝如瀑,更是俊上三分。


他眸子亮亮地看着叶行璋:“现在可以了吧?之前的是幻术,师父说头发只是徒增烦恼,叫我剪了去,但是长得太快,剪起来麻烦,又怕师父训我,就给掩了去。”语落又眼巴巴地看着叶行璋,“现在可以了吧?”


不是头发的问题啊!他要怎么和温与珏解释?


叶行璋欲言又止,温与珏却不等了。


小璋都说了想吻他,作甚的忍着!


将叶行璋拉近,温与珏抬手捧住他的脸。


唇齿相碰。


时隔九百年的时光,温与珏再一次吻上叶行璋的唇。


带着经久不息的盼望和不曾减少的想念。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


叶行璋闭上眼,任由温与珏加深这个吻,他何尝不是等了太久,那些被埋藏的思念被一个吻解封,然后如春风细雨下的草,一发不可收拾,瞬间便蔓延满了整个心扉。


真的好想他。


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的间隙叶行璋想起了第一次和温与珏亲吻的时候。


来人间体验的温与珏那时候是皇室幺子。


皇帝宠长子,百姓疼幺儿。


所以温与珏的日子虽富足却也不怎么好过。


叶行璋就不一样了。


镇国公家的世子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仗着功夫好从家里偷溜去竹林喝酒,在竹林里遇见了独自弹琴的温与珏。


太过惊艳,以至于被勾去了深情。


初见时还不知自己已经对人家有了非分之想,往后的日子便成天打搅弹琴之人的清静。所幸没有嫌他烦,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既给琴听又给美人看。


在一个蝉鸣蛙叫的夜晚,叶行璋边忍受被里的不堪边回忆着梦里的内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然后开始对温与珏百般暗示。


全然不管自己做的事有多么惊世骇俗。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爷就是喜欢温与珏了,就要把他放在身边绑着,怎么着吧。


但温与珏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不懂,屡次三番无视了叶行璋的暗示。


明明发现了叶行璋偷偷亲他,却还是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


叶行璋气得狠了,直接叫人送了一个榆木雕的木鱼给温与珏,顺带附赠一句话:请您敲敲。


温与珏看到木鱼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怎么会不喜欢呢?不喜欢还能去竹林里守着,不喜欢还能让他接近自己?不喜欢还能让他偷亲?


究竟谁才是榆木脑袋?


他只是想看叶行璋能不能明白。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万一气跑了,有点难勾回来。


找到叶行璋的时候,这位世子爷正在竹林里喝闷酒,温与珏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他:“别家的定情信物都是金钗手帕香囊玉佩之类的,你的是木鱼?”


叶行璋愣了愣,什么定情信物?


等等!


“不就是玉佩嘛?”叶行璋故作镇定,站起身,把自己准备了许久要送给温与珏的玉佩拿出来,“喏,就这个,咳,定情信物。”


温与珏取出一直藏着的玉扣,拿走了叶行璋手里的玉佩,将玉扣放在他的手心,“定情信物。”


然后温与珏吻了他。


他的深情得了温与珏的情深。


何其有幸。


若不是他战死沙场,他们的缘分就当那世完结。


出征前他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地对温与珏说:“等我凯旋。”


仗是打赢了,凯旋的却不是叶行璋。


温与珏闯了地府,凭着身份见到了叶行璋。彼时他正对着血红的曼珠沙华发呆。


“小璋。”


听到有人唤自己,叶行璋回头,震惊地瞪大了眼:“阿珏!你怎会......!你莫不是殉了我!我可是被那帮小人叛徒害死的,你不帮我报仇了再下来,现在下来多吃亏啊,快回去快回去。”


叶行璋说着说着就开始倒苦水,弄得温与珏旁边的阎王脸上五彩纷呈,“帝君.....”


他声音小,温与珏打断了毫不自知,“小璋你别怕,你等我好不好,你先睡一觉,等我们下次再相见的时候,就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阎王爷:“......”


请问这个人哪里害怕?!


叶行璋却没有忽视阎王的话,“帝......帝君?”


“你是神仙?”


温与珏点了点头。


叶行璋:“......”


突然不知道是喜欢上温与珏吓人,还是被神仙喜欢更吓人。


不过管他的,反正是两情相悦。


叶行璋犹豫着开口:“阿珏,我要怎么等你?其实我很舍不得,特别特别舍不得。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值得。”


温与珏揽他入怀,“这就够了,什么也不用做,睡一觉就好。”


一觉醒来就是九百年后。


现在他还在温与珏怀里。


温与珏把人抱得更紧,吻得更深,叶行璋的一句舍不得,他愿意为他弹永生永世的琴。


相思酿酒,他们能共饮。


他们愿意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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